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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擂台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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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思凌在天宝还是装作很从容淡定的斯老板的样子。亏了李烟的妙手易容术,她还多了其他几个身份——比如说估价师!

嗯,就是到其他人家里,看他们买来的古董是真是假。

为什么要扮演这个角色呢,纯粹就是有借口到一些大户人家里去转悠,看看能打探到什么情报、结交什么人脉之类的。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达官贵人们的门口,是要多走动走动的。

思凌靠着金声打到物品内部听回音,来个音波测效,可以测个八九不离十。

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收费方式。她是按照被估价物品的价值来收费的。如果她估到是赝品,收费相应的减少。

她看完东西之后,下人捧了装满金银的盒子来给她,如果她只是略微拿一点。主人一看她收的佣金这么少,只不过是一点跑腿费,就知道东西的价值几何了,立刻哭丧下脸。如果她大大的拿一笔,主人知道东西是真古董、好东西,就笑逐颜开。

特殊的收费方式、独到的鉴定眼光,令“施先生”名声鹊起。

另外,盼盼等人还设擂台,招天下英雄。

盼盼跟白怡蓉本来就没结婚,拿着“比武招亲”的名言来摆擂台,更有噱头。

如果不招亲的呢,就送金银。如果看来打擂的人正直有本事,那就可以想办法招进青巾了。用这法子,他们还真的招进一些人才。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僧人。难道僧人也要招亲?

不!僧人说:“看两位浸染邪气。贫僧想超度两位。”

盼盼跟白怡蓉互望一眼,知道踢场子的来了!她们拿定主意,盼盼赶紧去找援兵。白怡蓉则对这僧人。

僧人似乎挺厌恶女人的,特别是白怡蓉跟盼盼这两个小姑娘。白怡蓉也是看他不顺眼。但光论外表的话,一个轻灵美貌,另一个僧衣雅洁,都挺好看的。众人许久没见过这么养眼的场面了,反正都是江湖市井出身,不用讲什么文明,就一起喝彩起来,特别的热闹。

僧人落落大方,听有人喝他的采、就回身施礼。那些人觉得僧人真是有道行!这下打起来会好看了!就喝彩喝得更起劲。

而白怡蓉则是俏皮女孩子的外形。很多人爱她的清新可喜,也为她加油喝彩。白怡蓉心中喜悦,仗着青巾里也不讲什么男女之防的虚礼,就对喝采的人一样点头致意,而且还眨眨眼。一下子更引来了满堂采。

僧人脸上涌出恼火的样子,显然很不服白怡蓉比他受欢迎。不过世人喜欢年轻美貌,向来比向往大道真理更多,他难受之余,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点事实。

有一点,这两人个人倒是很相像。就是他们动起武来,还讲究动作要优美。白怡蓉裣衽作了一揖,僧人则回以一空门之礼,然后几乎是同时,他们出了手。这一出手就是杀手。

他们两个都不给对方留一点余地。白怡蓉是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不敢留余地。至于那僧人,却是好像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活宰了。似乎有白怡蓉在的一天,就没有他立足的一日。

白怡蓉发现僧人这么狠,吓得她出手就更加的凌厉了。她用的是长剑。这剑法在女性当中说来,乃是相当少见的。她每攻出十剑,里头最多只有一剑是守势,其余全在攻击——不仅仅是剑一往无前的袭出,连她的人也跟着撞出去。男人们看到这样,每每觉得受不了。可他们如果觉得受不了,她就趁机可以取他们的性命了。

奇怪的是这个方法对僧人完全没有用。僧人尽管是个男人,但他表现得完全不是个男人。白怡蓉利用美色和狠辣作出的攻击,对他来说没有特别的功效。她撞向他,他的戒棍正等她过来呢。

比起白怡蓉来,僧人倒更像是女性。他的招法很细腻。此外,尽管他用的是戒棍,但打出来却好像是剑,而且是比较短的、秀气的剑,所以能够灵巧机敏,到了某种登峰造极的地步,以至于白怡蓉无时无刻都要特别当心他那本色的戒棍,只怕着了他的道儿。只能在他棍招的间隙,白怡蓉才有袭击的机会了。

反过来说,僧人的招式与身法,也被白怡蓉的剑气所带动。僧人苇上渡江的身法如果稍微有一点滞碍,恐怕就要给白怡蓉那凌冽的剑势所重创了。这两个人招式都利落,打起来都好看,可是在造诣与路数上,却有着这样大的区别。白怡蓉暗想:这僧人不知是何来数,跟我有仇不成?我若败在他手上,岂不叫人笑话!也丢了青巾里的脸面。今日定要叫他认栽。

于是白怡蓉的长剑就好像急雨一样的密,只要僧人棍法有一点空隙,她就出击!这两个人的功夫都非常高,一交手,当然不能像市井泼皮那样乱打乱咬,不过一陷入胶着,却叫人难以拆解得开了。他们性命相搏剑,耳边忽尔但听一阵铮铮然乱响,忽而又没有声音,只剩下衣袂破风,这样重复数次。要说起攻击来的话,当然还是白怡蓉占了很大的优势,可是无论她怎样凌厉的剑法,皆会给僧人这灵巧的身法躲过去。而僧人一旦出手袭击,一定也是看准了白怡蓉剑法里的破绽,出手给她又狠又捷的绝招。

只是僧人的屡次出袭,都被白怡蓉全身舞动而带起的剑风破解。要知道白怡蓉在青巾中刻苦修炼剑法,有一次在木芙蓉树下头练剑,一舞之后,带起的剑风,竟然教一整树的花朵全都掉了,其势可知。

而僧人的身法,虽然不至于真的踩一片苇叶就能度过大江,然而在山上的白石上练功,可以不惊动夜里的宿鸟,静安以极。

这两个人的身法,完全不同,路子南辕北辙,而在过招之下,就好像蝶舞鹰击好看得不得了。那些台下看客们,本来就百无禁忌,现在见他们打得这么养眼,更加带劲的喝采,以至于分成了两派,比较正经一点的,觉得和尚正派轻灵,该当胜出。而爱清媚美色的,就把他们倒喝回去。台上对战,台下对喝,可真热闹到家了。

那紫金猿接了盼盼的报,带着他的女儿小紫荆,一起赶来。一见台上台下的乱哄,紫金猿皱起眉头,连忙要上台去分解。小紫荆却脸露微笑,道:“爹爹,白姐姐并没有落败呢!”听起来也想凑个热闹。紫金猿看看盼盼。盼盼见白怡蓉果然与僧人打个平手,没有落败的危险,倒也不介意看看。紫金猿这才放下心,就带着两个女孩子一起看。

谁知就这一瞬间,台上决出了真章,甚至定了生死!谁生谁死呢?

话说当时台下看客们喝采助威,台上两个人好胜心都被激得更浓。当下白怡蓉突发奇招,忽然解下了她的剑鞘,飞掷出去,打中了僧人飞动的身子。僧人的身形稍有一缓,白怡蓉的长剑就赶过去,看样子要把僧人戳个透明的大窟窿。

盼盼叫声不好,生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哪里知道白怡蓉有意惊动官府——她知道本地官员好色,想用这个由头去色诱。

她本是因桃色事件,被思凌收服。对于男女之事,她向来不介意。

然而紫金猿毕竟是老江湖,却看出白怡蓉才危险了!因为那僧人本能避过她剑鞘的一击,却故意慢下速度,等白怡蓉一靠近,他的戒棍才迅如流星向飞揍向她。

谁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其实白怡蓉也明白僧人故意要诱她,于是她也有意上当,飞身剑袭,想冒险试一试,把那僧人搏击于剑下。两个人各使心机,皆出全力。

这两人全都太想分出胜负,于是他们就只有死了。皆因他们两个的功夫,其实彼此相若,真叫各有千秋。间不容发时,还是紫金猿奋身而上,不顾自己安危,挡在白怡蓉和僧人之中。

这两人可以说已经是江湖上的两大高手了,如今在台上不吝性命,全力一搏,其势如虹,除了紫金猿义薄云天,谁又敢舍身挡在当中?

本来紫金猿要血溅当场了。小紫荆尖叫起来。可是紫金猿拉住僧人的手,把自己的后心让给白怡蓉。白怡蓉看见是自己人,不能伤他,努力收着,不惜震伤自己。而僧人有好生之德,虽对白怡蓉那样狠,但对紫金猿倒不想下杀手,也是回招。这样一来,两人各退一步,各受了点伤。紫金猿也受了点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小紫荆偏偏也冲过来,拉着紫金猿的衣襟,结果站不稳脚步,也跟着受伤了。

僧人问:“这位施主是何人?何以助妖女?”

紫金猿赔笑道:“这是我的义女。大师何以逼她太甚?”

僧人一听,就翻脸道:“我道是谁?原来你们是蛇鼠一窝的!”说着,戒棍再不容情,就往紫金猿、小紫荆、白怡蓉三人一并扫去。扫到半路,突然顿住。原来是盼盼舍身而上,用寒燕剪封住了僧人的戒棍。

僧人脸一寒,唇一抿,反手而震,想用手腕之力来反伤盼盼。可是盼盼将寒劲透过,仍然把僧人封住。僧人棍子是拿出去了,不审伤不到盼盼。

僧人一招没有占上风,大吃一惊,暗想:一个是厉害的,难道个个都这么厉害不成?我倒要试试,你一个女娃有多深的内力。这么冷的寒气。难道说你是冰铸的不成?于是用力一拧,再往前一送,伴着发狠的心愿:要将这两个妖女一并杀了。可是白怡蓉也回来助盼盼。僧人仍然讨不了好去。

僧人这才明白,这两个女娃合力,是比他更高。他剑被两人的剪剑封住,暗中咬牙,想用力抽出,可是被封易、要抽难。凭他用力,那棍子就好像铁熔铸在炉子里,怎么都不动。

僧人也是拼了,又刺又抽,各种体位都换一下,可就是抽不回手里这一根忽然之间被人封住的剑。此时紫金猿说话了,声调诚恳:“大师。我们素不相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一场就算是和局怎样?请台边领取我等心意。”

原来这擂台摆得,自有说法:凡是胜者,又或和局的,如果姑娘看不中,请不要强行婚娶,就领金银可也。

紫金猿说话之际,盼盼与白怡蓉互使眼色,两人做个促狭,忽然把手一松。那僧人正在用力抽棍,哪里料到力道忽失,害得他朝后摔倒。紫金猿将他扶住,道:“大师累了,请休息休息罢!我这两个女儿,也是怯弱的女流之辈,大师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

僧人喘过一口气,颊现红潮:人家从始至终讲礼貌、还扶了自己一把。这架可怎么吵呢?他叹口气,道:“你们好功夫,怎的入了魔呢?”

小紫荆生气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谁入了魔?”

紫金猿却是听到这里,觉得这僧人颇为眼熟,凝目细看。

那僧人气呼呼道:“不是妖女魔道,你们怎么扰乱我尘阶寺的风气,还害得我师叔承残卧病在床?分明是妖魔!”

紫金猿“呵”的一声,想了起来:原来尘阶寺有点名头,取的是“竹影扫阶尘不动”之意,倒是有德行的古寺。

这届住持,就是这僧人,道行颇高,只是性烈偏执,却是个好人,法号抱辜。

辰星曾对思凌说起抱辜,并有所评价。当下紫金猿想了起来,立刻低声飞快道:“住持的棍法,本是佛门正宗,正因心地光明磊落,假使可以在武道上再多加琢摩,有朝一日可至巅峰。然而人世间多险恶,住持虽想持剑卫道,只怕因此而剑走偏锋,倒是差池。如能不落此劫,一直正心诚意学武,那纵然一棍,横扫千钧又有何难?”他不想让外人听见,感觉他在指教抱辜一样,就把声音放得很低,给抱辜留足面子。看客们只见紫金猿神情恭敬、唇开齿合,是在说话,只听不见说什么,全都奇怪。

而抱辜一听此语,如遭冷水浇背,骤然醒觉。被人说中了痛处。

对方既能有此见识,想非妖魔?他们从寺前经过,玩了些把戏,原是想诱所有豪杰来打擂台。而和尚们见盼盼与白怡蓉貌美,朝思夜想,把蒲团坐不安稳,原不能怪她们。可是连他的师叔承残都忽然染病、水米不进、竟有坐化之势,就很可怪了。

抱辜向承残几次请问。承残摇头叹息,只说是宿世缘孽。其中说起生死之债、鬼魂不散,要有说法。

抱辜因此才觉得盼盼他们都是妖魔,又听说满城都为她们的擂台发狂,他益发觉得这是妖魔想吃人心,这才排下的技俩,于是赶来除魔。

紫金猿听说满寺的和尚都犯了相思,原是好笑,待听得承残怪病,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因请求去探病。

忽然有人扶杖而来。抱辜一见,道:“兀那不是我的承残师叔?师叔你不是在云房里躺着,到此做甚?”

承残顿杖道:“我来此做甚?我还怕来晚了呢!你又来此做甚?唉!还不回去也罢!快些快些!”

抱辜恼道:“不成不成!师叔病为何来?不是为这擂台起的吗?师叔不说个明白,怎能放开?难道看师叔回去坐化不成?”

盼盼也道:“你这个人,不妨说个清楚!你这是什么病?是为我们而起的么?我们怎么碍着你了?非交代个明白不可。”

倒是白怡蓉自从承残出现以后,一直呆呆的看着,似乎是哪里见过的来,却又想不起来了。而承残也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她的方向。被一再逼问之后,承残忽然顿足,道:“原是债!我怕什么?躲什么?”说罢,一掌打向自己的天灵盖。

抱辜救之不及,承残血溅出,横尸当场。那血溅在了白怡蓉身上。白怡蓉忽然尖叫了一声:“我知道了!我是谁!”

思凌在处理鬼迷事件时,把她收伏,原就怀疑她不是白小姐本人、而是有鬼魂搀在其中。现在白怡蓉想起来了,她既是白小姐的底子、也的确搀进了浪荡游魂。

她的上一生,出身卑微,只能叹造化弄人,亏她个性英烈,宁肯多挨艰辛,也保住了清白,却爱上一个人,献了身子去。那人又把她抛弃,以至于她痛苦之余,性情大变,成为一个飘荡的艳鬼,看白小姐贞静,有如当初的自己,又慕又妒,就附将过去,后来与白小姐揉为一体,已经分不出来了。

如今再看承残,竟是当初抛弃她的负心人。原来他抛弃她后,浪荡半生,忽然醒悟,痛悔前非,落发为僧。因他年纪大了、交给寺里的捐助也多,寺里将他排行往上抬抬,果然看他也立地成佛、禅机超群,倒不枉这排行的。就成了抱辜的师叔。他这些年佛法精进,抱辜也是很佩服他的。

如今他一见白怡蓉,悟动前机,痛苦许久,顿悟解脱,抛却自己头上血,换得白怡蓉也明白了。那抱辜大惊,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空中梵音袅袅,有异香飘散,再看地上承残尸体,已经成灰。抱辜方知他已经蝉蜕了。

白怡蓉方记起从前那年轻男子,薄幸而好看的双唇,眼前又见这已经成了个老人,皮肉松弛,再不负旧年观。忽然又仙逝蝉蜕。白怡蓉再也起不得恨毒的心情,反而因此冲击,得了白骨观,埋下了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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