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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倔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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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拾到一张五斤的粮票!”

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声,在一处堆积如山的垃圾堆旁,一个瘦弱的身影显露了出来,只有五六岁模样的一个小女孩扬着手中的一张粮票,漆黑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在这个还是计划经济粮票尚且未退出人们生活的年代,一张五市斤的粮票可以换两个撒着芝麻粒热腾腾的烧饼,足够两个孩子饱餐一顿了。

“葭葭,等哥攒够了钱,就送你去上学,老王的儿子说了,只要能交起学费就行!”在小女孩七八米远的地方,一个男孩的大脑袋从垃圾堆里冒了出来。

这男孩虽然头大身体小,脸上带着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十分的的明亮,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

“哥,我不要上学,他们叫咱们拾破烂的,我才不要和他们一起玩呢。”

小女孩撇了撇嘴,双脚从垃圾堆里拔了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男孩身边,邀功似的将那张粮票放到大男孩斜背着的军绿色挎包里,又用小手拍了拍,这才说道:“上学有什么好的,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哥哥你不也没上学吗?”

“哥哥倒是想上学!”

男孩虽然年龄也不大,但对妹妹却是非常宠溺,伸手在小女孩头上摸了摸,说道:“傻丫头,不上学怎么行啊,还能拾一辈子破烂吗?”

“拾一辈子破烂不挺好的吗?”

小女孩的眼中带着不解,在她心里,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那就是最快乐的事情,生活的艰辛和平日里遭受的白眼,也无法抹杀孩子的童真。

“好,以后咱们就做个破烂王。”

看到妹妹眼睛里已经有雾气了,男孩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他总不能去和妹妹说什么上大学出人头地的道理,即使说了小丫头也听不懂,因为就连男孩自己还没搞明白呢。

虽然嘴上不提上学的事情了,不过男孩还是在心里盘算着,只要再有18块钱,他就能送妹妹去上学了。

男孩去年就打听清楚了,在距离他们住处一公里远的那个铁路小学,全年学费加起来是76元钱,他已经存了58块,只差18块钱就能交齐学费让妹妹入学了。

至于三十块钱的书本费,则是可以省下了。

由于很多家庭都是几个孩子,老大用过的课本换个书皮老二就可以接着用,所以一般的学校都不强制要求购买书本。

而男孩早就从废品收购站里,将小学一到六年级的课本都收集全了,并且用挂历纸包上了书皮,看上去和新的也差不多。

“葭葭,走吧,哥去给你换烧饼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男孩看着眼前的收获,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九十年代初的今天,奢侈浪费和人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关联,家家户户即使连用过的牙膏皮都舍不得扔。

所以拾破烂这一日后造就了无数千万富翁的行当,现在无疑还是一个朝阳产业,从业人员大部分还处于温饱状态,兄妹俩的收获可想而知。

拎起那一小捆还能卖些钱的废锈铁丝,男孩牵起妹妹的手,走出了垃圾堆。

垃圾堆是在一处铁路边上,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兄妹二人身上,拉出了一长一短两道身影,虽然显得那样单薄,但又给人一种十分温馨的感觉。

“胡叔叔,这是五斤的粮票,给我两个烧饼!”

半个多小时后,已经将铁丝处理给废品收购站的男孩,和妹妹出现在了距离铁路小学一百多米的一个烧饼摊前。

两个孩子脏兮兮的小手早已洗干净了,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寒酸,但手脸清洗干净后,和之前拾破烂的样子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尤其是小女孩,带着菜色的小脸庞非常的清秀,隐约能看出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不过未来的大美女,此刻的注意力却是都放在了那香喷喷的烧饼上了。

“小风,几个烧饼你胡大叔还是能给得起的,粮票你自己留着吧!”

做烧饼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面前的兄妹后,连忙从炉子里的贴壁上取下两个热腾腾撒着芝麻盐的烧饼,用手吹了吹,放在了女孩的面前。

“哥哥?”女孩看了一眼哥哥,从小跟着男孩一起长大的她知道,没有哥哥的允许,是不准拿别人东西的。

“小心点,别烫着!”

男孩摸了摸妹妹的头,看向烧饼老板,说道:“胡叔叔,我不买米面,用不到这粮票,你就收下吧,这是我捡的!”

虽然鼻端传来阵阵芝麻的香气,男孩的喉结也是上下滚动,但还是固执的把手中的粮票放在了案板上,大有一副不收就不要烧饼的架势。

“你这孩子,胡叔叔给你俩烧饼吃怎么了?”

老胡苦笑了一声,不过认识这孩子四五年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收粮票的话,男孩真的会带妹妹离开的。

而且他也相信,这粮票肯定是男孩捡来的,因为这五年多来,他还从来没见小男孩伸手拿过别人一样东西。

摇了摇头,老胡拿出一张油纸,又从炉壁上取下一个烧饼,和那两个放在一起,递给了男孩,说道:“秦风,胡叔叔不能占你便宜,五斤粮票三个烧饼,你拿好了……”

“谢谢胡叔叔!”

叫做秦风的男孩这次没有再推辞,而是接过了那个油纸,撕下半块烧饼递给了妹妹,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紧绷的小脸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真是苦了这孩子呀!”

等到秦风兄妹俩离开后,老胡叹了口气,要不是他家里有着三个孩子,家境也很一般的话,怕是早将这对懂事的兄妹接到自己家来了。

秦风兄妹是五年前来到这个位于仓州市郊城乡结合部的,那时的秦风才七岁,而他的妹妹只有三岁。

兄妹俩好像是从一辆路过这里经停的火车上下来的,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秦风虽然年龄很小,但自尊心却是非常的强,靠着捡垃圾拾破烂,他居然一个人将三岁的妹妹给带大了,而且不偷不抢,生活在这周围的大人们,总是对这个成熟的孩子有着莫名的好感。

当然,经常被大人们当成典范来教育自家孩子的秦风兄妹,在这一带孩子群体中的人缘却不是很好,在他们往废品收购站送废品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一帮喊他们垃圾王的孩子。

“大黄,你的晚饭来了。”

步行了二十多分钟后,秦风带着妹妹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家”,一条秃尾巴的大黄狗不声不响的迎了上来,用大头擦着兄妹俩的身体,显得异常的欣喜。

秦风将手里的一袋子猪下水倒在了门外的盆子里,这才带着妹妹开门进了屋子。

这是一处紧挨着火车轨道的房子,只有一间,由于火车改道,这一道路轨经过的火车每日只有一趟了,所以被从重点维护路段里排除了出去。

如此一来,连带着原本让维修工人歇脚的这处房子,也变得破破旧旧,好在是砖瓦结构,倒是不至于四壁漏风,否则两个孩子真的无法撑过北方的冬天。

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在九十年代的初期,人口流动比较少的仓州,还没出现日后的流浪大军,要不然秦风兄妹也不见得能有这处便宜房子居住的。

“葭葭,别喝生水,那会拉肚子的,哥给你倒开水喝。”

回到自己的“家”后,秦风看到妹妹就要去那个给火车加水的水管处喝水,连忙制止了她,从屋脚拎起一个铁皮暖壶给早已嚷嚷着口渴的秦葭倒了缸子水。

“哥,烧饼真好吃!”

小丫头舔了舔嘴唇,将上面遗留的一颗芝麻粒舔到了嘴里,眼睛盯着哥哥的绿布挎包,她知道里面还有一个烧饼的。

“你好好写作业,晚上哥回来检查,要是都对了,奖励你一个烧饼吃。”

秦风接过妹妹手中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将里面剩下的水都喝下了肚子,抹了抹嘴后,从那个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垫起来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两个课本和一叠一面写了字的信纸放在了桌子上。

虽然每日白天都要去捡垃圾拾破烂,但从妹妹五岁起的时候,秦风就开始教她读书认字,现在八岁的秦葭,差不多有着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

至于秦风自己,则是家庭还没有遭受变故的时候,就被父亲教授识得了很多字,加上他天资聪慧,这些年靠着自学,早已将初中课程都钻研透了,要不是想让妹妹多接触些同龄人,秦风完全没有必要让她去学校读书的。

“我知道了,哥哥,你早点回来啊!”秦葭撒娇的摇了摇哥哥的胳膊,然后乖乖的坐到了那缺了一条腿的书桌前面。

“你别乱跑,困了直接上床睡觉。”

秦风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子,此时外面的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屋子周围都是草丛的荒地上,到处都充斥着各种虫子的鸣叫声。

仓州地处华北,自古有水旱码头之称,京杭大运河纵贯全境,仓州人民向来以淳朴、刚直、勤劳、勇敢著称。

由于仓州乃畿辅重地,为历代兵家必争,古有“远恶郡州”,明时有“小梁山”之号,沿渤海方圆百余里,均系芦荡荒滩,人烟稀少,既是犯军发配之地,又是叛将蔽身良所。

所以自明清时起,一些受朝廷缉拿之叛将,寻仓州民众强悍喜武之俗以蔽其身,这些人等隐姓埋名,化装僧道游侠,传艺维生,仓州武术之乡的名声,也由此而起。

虽然在那变动的十年中,一些武林人士因为某些原因受到冲击,很多拳谱和历史文物被销毁,仓州武术的发展暂时受挫。

但仓州习武之风始终未息,从八十年代起,各种武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说是家家习武也不过分,就连那卖烧饼的老胡,手上也是有几分工夫的。

此时的秦风,正猫着身体蹲在一户人家的后院墙外,这户人家姓刘,在仓州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光是瓦房就有十多间。

十多年前的时候,刘家曾经受到过很大的冲击,房子一度被收走,在八十年代初期,政府才将房子归还给了刘家,现在祖孙四代人都生活在这里。

和一般家人的院子不同,刘家的后院十分的宽敞,并且被改成了一个练武场,在场边放着两排兵器架子,上面插满了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

这会在院子正中,有七八个十来岁的孩子正摆着拳架子,一位年逾八旬的老人坐在场边,双眼似睁非睁,悠闲的品着面前桌子上的热茶。

不过只要场内哪个孩子身体一旦松垮下来,老人手中一条长长的剥了皮的柳树枝,立刻就会毒蛇般的抽打到那孩子的身上。

“进了把式房,不是打桩就是靠墙,想练八极拳,先把拳架子给我站好了!”

看着那些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脸上汗如水下的半大小子,老人站起身来,眼神有意无意的往外墙处扫了一下。

“刘爷爷莫非发现我了?”

躲在墙外从一个窟窿里正往里瞅着的秦风,连忙缩回了脑袋。

仓州这地界习武成风,也极其讲究门派传承,他这行径属于偷师,要是被发现,轻则挑断脚筋手筋,重则说不定连小命都要赔进去。

不过秦风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两脚摆着和院子里孩子一样的拳架子,虽然两个小腿肚子一直在发颤,但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就在秦风以为老人发现了他的时候,院子里的一个孩子突然开口说道:“师爷爷,站多久算是有功夫了?”

“站多久?站一辈子!”

老人看到那群孩子脸上的不解,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祖师爷当年纵横四海,打遍江湖无敌手,这桩功就是基本功……”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老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休息一下吧,想要学得真功夫,就要能吃苦,不然还是早点都回家吧!”

“师爷爷,给我们说下祖师爷的故事吧。”

听到老人的话后,孩子们发出一声欢呼,一个个拥到老人面前将其围了起来,除了练功的时候,其他时间老人还是非常和蔼的。

墙外的秦风也是竖起了耳朵,他在这里已经偷师了好几年了,不过每一次听到那位“神枪李书文”的故事时,仍然还会热血沸腾。

“好,我给你们说一段师父当年枪挑东洋国人的故事,那会你们师爷爷我还没出生呢……”

人老了就怕寂寞,纵然这老人一身八极拳练的炉火纯青,是国内少有的武术大家和拳法宗师,但也有着老人的通病,那就是喜欢缅怀过去。

不过作为“神枪”李书文唯一存世的弟子,老人无疑是最有话语权的,而他所讲述的事情,也是真实发生的。

那是1895年,袁世凯在津南郊小站练兵的时候,他利用各种手段和关系笼络武艺高强之士,并重金聘用东洋国空手道高手和德**事教官来训练他的精锐部队。

李书文的师傅黄士海就收到袁世凯的聘书,因年事已高,于是推荐他的弟子李书文去任教。

李书文到兵营后,拿着黄士海的聘书,自然人领他到演武大厅见袁世凯,袁世凯及众教官见他貌不惊人、瘦小枯干,扛着一杆大枪,误认为是大枪黄士海的仆人或家童。

当问明情况,知李书文是替师傅来任教官时,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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