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侯的声音很轻,有点漫不经心:“押你们回去有点麻烦,还是带尸体回去更简单……一……”
“二。”
“……”
月老祠内可不只是陆清峰和萧逊。
萧逊转头看这一屋子人。
陆清峰也苦笑。
其实现在月老祠显得有些拥挤,光是无辜闯入的曲公子一行人就把空间占去一半。
装神弄鬼的这四个货,犯下的罪行也不至于死。
烽火火箭齐射,谁能不死?若是寻常时候,欧阳雪或可逃出生天,但陆清峰一死,以蒋侯的性情如何能放过他?便是国师陈凌等人,也非死不可。
蒋侯那人立于朝堂多年,树敌无数,至今逍遥,正因为他有个极好的习惯。
斩草除根!
不动手则已,一旦决定动手,必要斩除所有隐患。
欧阳雪和陆清峰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生死之交,留下欧阳雪,岂非自找麻烦?
随着时间过去,月老祠内,曲公子等人脸色煞白,心中绝望。
“我死了,我娘怎么办?我爹那小妾肯定欺负她。”
四个跪在地上的倒霉鬼也哇哇大哭。
“我随你们去。”
陆清峰忽然道。
萧逊也起身追在陆清峰身后,叹道:“没想到啊!三年前你同烽火还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现在却要死在烽火手中,何其悲哉!”
三年前在漠北,蒙哥国突袭合城,烽火奉命救援,本来只要援军一到,必能守住疆土,烽火的将士甚至下定决心,一定斩蒙哥国三王子于城下,好震慑对方。
没想到当时在合城的荣郡王忽然投敌,放了蒙哥国铁骑进城。
烽火将士顿时腹背受敌,一时战事胶着艰难,当时陆清峰在合城处理一桩案子,见此情况自然挺身而出,组织了合城民壮,加上十几个江湖人,拼死斩杀所有闯入城中的蒙哥铁骑,重新关上城门。
他们助烽火守城,足足一百二十七天。
缺少粮草,缺少兵器,伤员得不到救治,那一百多天比寻常日子里的十年八年更漫长。
别看只有这么短的时光,可陆清峰从此同烽火结缘,他不光武功好,也熟读兵书,脑子灵活,到最后的那一段时间,烽火已将他视为首领,对其言听计从。
虽然是形势所迫,可换一个人,想在相同的条件下真正得到烽火的认可,那也绝对不容易。
萧瑟至今还记得当年的事,他那时候年纪更幼,跟在父亲身边听父亲和幕僚们说起此事。
当时父亲说了很多国家大事,他大多数都记不清了,到是记得爹爹说,以后可以让陆清峰来统领烽火,大约不会出什么乱子云云。
他们是袍泽手足,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交情!
父王的念想没有成。
而今时今日,手足也要刀兵相见了。
萧逊摇头苦笑。
陆清峰心下叹息:“若太子上位,按说蒋侯应求稳,不该此时对我等下手,但既然他来了,怕是事情有变。”
萧逊闻言蹙眉。
陆清峰幽幽道:“……咱们那位陛下怕是不好了。这封圣旨,也的确是陛下下的……萧逊,此去,恐怕有死无生。”
圣旨既下,蒋侯自然无需再有顾忌。
说话间,风雪席卷,欧阳雪长剑一横,挡在陆清峰身前,冷声道:“我们回藏剑山庄。”
他长身而立,横剑在前,到有万夫莫敌的气势。
蒋侯也不生气,勾了勾唇冷笑:“看来还是得费些力气……杀!”
一声令下,烽火千骑齐齐搭弓,却忽然又顿了顿,箭在弦上,只是迟疑良久半晌才放出。
欧阳雪推出一掌,大门猛地关上,露出的空洞霎时间被冰雪覆盖。
一行人并肩而立,只听外面箭声呼啸,睁眼便是火光四射。
萧逊却笑了:“原来……‘烽火’也不都是无血无肉的冷酷利刃,也会迟疑犹豫。”
火箭威力很大。
轰隆声如雷霆。
但是,这远非烽火能做到的程度。
昔年在石头城,烽火千骑阻杀齐过大军,千骑齐放火箭,眨眼间就吞噬掉三万齐国大军,火箭烧过之处,地与墙皆如岩浆,简直似置身烈火地狱。
眼下这点阵仗,和昔日的比,简直不够看。
萧逊向后看了一眼:“走吗?”
月老祠里有个地洞。
刚才那四个憨货就是从地下爬出来的,这里并非绝地。
陆清峰笑了笑:“义父,你带曲公子,还有这几个人走吧,此事与他们无关。欧阳,你帮我送我家义父一程。”
萧逊:“……这会儿到不怕欧阳雪杀人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指挥吓得瑟瑟发抖的曲公子他们迅速向地洞里钻,只是刚一下去,就蹭一下蹿回来。
曲公子脸色白的可怕。
萧逊摇摇头:“蒋侯有备而来,被堵死了。”
这下,当真是已到绝路。
月老祠外
蒋侯的脸色越发阴沉,忽然反手拔剑,一剑刺入身边一士兵肩胛。
士兵从马上跌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蒋侯冷声斥道:“烽火的人,也学会不遵军令了?”
所有骑兵,鸦雀无声。
因着人人都是半面面具遮脸,一时到看不清这些人的神色,风越发大,卷起烽火的鲜红的战旗,千余骑兵兵士齐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在旷野响动。
半晌,为首的红衣将领忽然道:“大萧天正元年秋,益城遭齐兵突袭,五千百姓受困,烽火千骑齐出,使用火箭三百解益城之困。”
“天正九年,烽火倾巢而出,席卷大漠,使用火箭五十,救三百被蛮人劫掠而去的百姓。”
“……”
“我们烽火的火箭,从来为国,为家,为百姓而出,现在眼前的是我们的袍泽兄弟,是我大萧的国师,还有数位无辜百姓……如今军令在身,不得不从,又不敢从……”
红衣小将下马,抽刀,反手抵住自己心口,“烽火将士,不能不忠,违背军令,当斩!”
话音未落,刀已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