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姐,老爷子有请。”
有请?!
‘请’这个字儿一般是斯文人的说法,内里的意思更确切点儿表达,应该这么说——找茬!
不过么,这种事情都摆到刀刃上了,避无可避还怎么办?那就上呗!
飞快地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火哥,她没有流露出惊慌,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皱巴的衣服,转身就跟着眼镜男出去了,昨晚一宿没睡,衣服都脏乱了,可是她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见人。
本姑娘就这样儿!
刚走到电梯口,谢铭诚就大步追了过来……
“嫂子!”
“谢队?!你这是?”她有些疑惑。
“老大让我跟着你去!”谢铭诚看上去特别精神,话说得铮铮的响亮。
一听这话,那生活秘书笑了笑,“老爷子吩咐,他只见连小姐一个人。”
慢腾腾地瞟了他一眼,谢铭诚十分坚定,“老大吩咐,我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连参谋!”
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只听邢烈火的,其他人谁都不好使,哪怕邢老爷子也一样。
连翘心里一暖,火哥这是不放心她的安全呗,虽说老爷子找他到底要干嘛她不知道,不过不用脑子想也明白,指定没什么好事儿。
那个生活秘书毫不让不,依旧有礼地提醒,“连小姐,老爷子说只请你一个人。”
呵呵……
难道还真有猫腻?
不等她回答,谢铭诚直接挡到她的身前,板着一张黑脸,套词儿没变,“老大吩咐,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必须跟着连参谋。”
生活秘书皱了皱眉,他是玩脑子的斯文人,而谢铭诚是拿枪杆的野蛮人。
跟他讲理?瞎掰!
想了想他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请示,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目光投到连翘脸上。
“走吧,老爷子同意谢队跟着。”
……
下了楼,医院门口停着一辆XX车,生活秘书礼物地替她开了车门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微微笑着,她心里直突突,和谢铭诚一起钻进了那辆车,一路东拐右拐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汽车拐进了一条胡同,最后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
透过车窗,可见院门口站满了一溜儿的警卫,好家伙,瞧这阵仗,套用古时候就一个词——重兵把守。
“连小姐,到了。”
连翘一笑,波澜不惊地下了车。
好吧,其实这些都是表面儿上的,小心肝儿一直在打鼓呢!不过么,有谢铭诚亦步亦随的跟着,总算是略略放心了些,火哥手下的这几员大将,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说飞檐走壁太夸张,但再加上她自己,一般人要想把她怎么着也不太容易。
况且,她也不相信依邢老爷子这总身份,真会对她采用什么野蛮的手段。
俗话不是说么,先礼后兵,第一次交锋,怎么着都得是礼,要兵也会是下回分解!
果然,她的猜测是没错的。
一进四合院居然很有居家的感觉,凉风习习,苔藓干涸,青石板被磨平了棱角,这布局季陈设都是纯粹的京都风味儿,但是从那考究的用材,色彩,纹饰和院落设施来看,又和普通四合院大相径庭,像极了晚清时遗留下来的贵族院落。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儿见她呢?
正厅的雕花木窗下支着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古董茶具,旁边的炉子里还浇着鲜开的水,咕咕直响。
而邢老爷子就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喝着茶,神情内敛深沉,带着明显上位者的威严,老实说,仔细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五官还真能看见几分火哥的影子。
见她进来,他挥了挥手,谴退了旁边的人,谢铭诚也站开了,只是远远观看不敢听,这是规矩。
邢老爷子语气平静无波,内里却暗藏着锋芒。
“过来坐吧。”
啧,还挺客气!
连翘牵着一抹笑来,优雅地走过去他相对而坐,准备迎接着即将而来的刁难。
她面前,也摆着一盏茶。
半晌,邢老爷子没有说话也不搭理她,连翘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是给她的下马威,高手过招之前都会选择先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
院里,十分寂静。
终于,听到茶杯轻碰木桌的清脆声响,还有邢老爷子闲话家常似的开场白——
“我是烈火的爸爸,相信连小姐也知道。”
费话不是?但费话的前奏却是必须的,连翘当然不会没了礼貌,淡定地笑笑,她这时候才温婉地招呼。
“公公好。”
皱眉,很显然,邢老爷子对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但他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漫不经心地说,“这儿是邢家的祖宅,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而邢家在历经朝代更替还能保持家庭的社会地位,连小姐知道是为什么?”
摇了摇头,连翘还是微笑,心里忖度着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呢?
按火哥的说法,一个大家族里那些事儿都是错综复杂的,而家族的典盛与兴衰都得依靠后世子孙来维系。老爷子的意思无外乎说,火哥身处在这样的家族里,除了享受家族给予的荣耀,也得承担家族的责任,甚至牺牲自己的婚姻。
可是,她是连家人,按帅爸的说法,不也是几百年传承的武术世家么?
对,连家的气度不能丢,淡定点——
“烈火他要找什么样儿的女人,要找多少个女人,我做父亲的都不会去干涉,只不过,这种女人只能是女人,绝对不可能与婚姻有关。”
连翘笑了。
这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邢烈火跟哪个女人上床,跟多少个女人在床都无所谓,只要不结婚。
多扯淡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即便心里很不耻这种逻辑,但他是长辈,连翘也不好去反驳,只能品着跟前那盏烟雾缭绕的铁观音静观其变。
大概是瞧出她没有反应,邢老爷子冷漠的双眼浮上了愠意,但还是很平静,“连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这里的环境太复杂,并不适合你这种小姑娘。”
呵呵……
为啥不直接说让她滚蛋呢?非得绕来绕去的这么拽文,她这种市井之流实在欣赏不来这种修养。
不过么,装疯卖傻,那可是连翘的强项。
坦然地望着他,她轻笑了一声。
“呵,我打小在京都长大,觉得这挺好的!”
态度不卑不亢,不反驳,不辩解,只是微笑,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这是她唯一的应对方式。
锋利刺眼的目光落到连翘身上,邢老爷子说话不疾不徐,但总有本事让听得人心里发慎,“连小姐,我很忙,一会还有事,希望你能审时度势。”
这么说来,也真为难了老爷子,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和她这个小女子说教,还说得如此隐晦,七弯八绕的。
她心里实在很想笑,但面儿上却装着听不懂,“那实在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挺忙的,我老公还等着我给他做红烧肉呢——”
“我以为你应该很聪明才对?”邢老爷子隐隐薄怒。
“谢谢,我一向不笨。”
“烈火是一个大局观很强的人,可是现在他所做的事,越来越不靠谱,你不希望他为了你失去政治前途吧?”
连翘微微有些怔愣,火哥这人确实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杀伐决断,泰山崩于面不变色的男人,他是天生的王者,而跟她在一起这事儿,在她看来有太多令人费解的东西。
见她动容,邢老爷子继续说:“昨晚上的事,我不想再去追究你的过失,但是连小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更是邢家的长房嫡孙,他的婚姻绝对不可能连你绑在一块儿,有些道理我不想赘述,连小姐应该明白吧?!我能给你唯一的机会就是,好好做个班婕妤吧。”
班婕妤?
连翘震了,真特么搞啊,把她当什么了,这些政客说话可真有意思,怎么不直接告诉她说做火哥的小情儿也不是不可以,做老婆就免谈,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扯这么多幺蛾子干嘛?
这谈话技巧,这掌控的气势,真不愧……
略略垂眼,她这次是发自心底的笑了,眼波辗转间,那笑容如沐春风。
“实在对不住,我从来没想过做长孙皇后,更没想过做班婕妤。”
“连小姐,我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跟你谈话的。”邢老爷子的话,语气加重了。
意思是说她态度不恭敬,不识趣?可是凭什么她该恭敬呢?他都不接受自己,怎么又成了长辈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不过心里这么想,面儿上她还是挺恭敬。
“我也一直敬重您是长辈。”
“那连小姐这么聪明,应该懂得该怎么做吧?”邢老爷子看了看时间,似乎对谈话已经产生了不耐烦,或者对她的油盐不进很是恼怒。
“相比于聪明,其实我更固执。”连翘笑着回答。
哪怕她昨晚上没睡觉,这会儿脑子却比谁都清楚,经过了昨晚,她非常清楚自己还是挺在乎那个男人的,而且他是自己的丈夫,凭什么他三两句话自己就得拍屁股走人?